臘月已經到了，市集開始張燈結彩，磨坊把大塊大塊的鹹粿和甜年糕擺出來，肉販的鐵鉤上掛出成串的醃肉臘腸，乾果鋪子也擺出花生、瓜子、腰果、杏仁一類的零嘴，除了吃食，也有些書生學究擺了字畫攤幫寫春聯題字的，亦有農家婦人兜售折枝的銀柳與蠟梅。

熙來攘往年節氣氛，沒能感染酆都月的心情。

酆都月不知道百里瀟湘拖著他硬是要出來逛大街到底意義何在。

還珠樓的殺手多半是沒有成家的。殺手也不需要感情。

作為殺手，多情只會壞事。

酆都月倒也不是沒有感情沒有想法，只是多半放在心底，和人周旋時喜怒罕顯於色，百里瀟湘老是咕噥他這點。

或許是希望他多點人味多點表情之類的吧？百里瀟湘那點心思，他也不是不清楚。

「嘖，這麼熱鬧，出來散心透氣也不見你笑一笑。」

「……我們做的是殺手生意。」江湖中刀光劍影才是真實人生，尋常百姓的怡然自得與他們毫無關係。

「那又怎樣？」百里瀟湘說得理直氣壯：「殺手也是需要過年的。」說著，百里邊推搡著他在一家路邊攤落坐。

幸而市集吵鬧，『殺手』二字也在吆喝與討價聲中絲毫不引人側目。

「做什麼？」酆都月倒是有些訝異，百里瀟湘居然不是拉他上酒館。

「你沒聽說過嗎？」百里瀟湘兀自念起俗俚童謠來，語調神情自然得很：「臘八粥，臘八飯，小雞吃了就下蛋。」

酆都月瞥他一眼，往日看他撫琴舞劍飲杜康，都是風雅的作派，聽百里瀟湘說這些俗語倒是少見。

「確實有此一說，公子不只文質彬彬，還真是見多識廣呀，」小販見有客人，連忙迎上招呼：「吃粥甜，好過年，兩位公子爺可要來一碗？」

被人稱讚哪有不開心的，百里瀟湘被誇耀氣質好見識廣，也有幾分眉飛色舞，轉頭對他道：「吃點臘八粥，就當是祈求還珠樓生意穩當、財源廣進吧？」

還真是順理成章。酆都月想，一大早被百里瀟湘拉出來，他也還沒用早膳，天冷吃點熱粥，也幫來年還珠樓的生意討個吉利，這也不是什麼壞事。

他點點頭應了聲『嗯』，自動自發取了筷子調羹。

這家舖子賣的臘八粥火候純熟，湯濃料多，酆都月吃了第一口，突然明白何以百里瀟湘一整天心情都這樣好。

臘八粥裡妥妥地摻了甜酒釀。

但沒關係，這一回，他可以不計較﹒。

（完）